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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樂理想國

12/07/2002 音樂與音響

樂音隨風飄逝–網路的信

午後陽光斜斜照在靠窗的書桌上,昨天剛買的香水百合插在透明玻璃瓶裡,徐徐吐露動人的沁香。就像一般沒課的尋常日子,我感受著小鎮的清平歲月,沒有驚蟄,只是平淡生活中的日月流轉。

書房的窗口面對著一所中學,每天下午四點鐘,學校課外活動時間,擴音機播放著具多芬《第九號交響曲》改編的樂曲,老師指導學生們做啦啦隊練習,那種花樣繁多的美式啦啦隊風格,配合著〈快樂頌〉的旋律與節奏,常常令我覺得時空交錯,不知今夕何夕。美式啦啦隊的動作配上古典樂曲,真有一種特殊的趣味。不過我也不是很專心地看著或聽著它們,因為我自己的音響系統正播放著貝多芬的《英雄交響曲》,1953年克倫培勒指揮愛樂交響樂團的單聲道錄音版本。

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次《英雄》錄音,厚實的弦樂,配合克倫培勒張力十足的結構,把貝多芬的原型完全展現出來,雖然1959年克倫培勒指揮同一樂團另有一次立體聲錄音的《英雄》,在音效上比單聲道錄音要好得多,但樂曲的張力卻不如舊版。我知道當我這樣說的時候會有許多發燒友不以為然,但這亦毋須爭辯,我本來就不是發燒友,只是一個普通平凡的愛樂人,和發燒友爭論這些是沒有意義的,我聽的是音樂不是音響。記得從前到您那兒聽音樂的時候,您就不斷對我強調音樂性的重要,我想,在聆樂這條路上我是受您影響甚深的,我比較重視音樂中觸人心弦的部分,而不是高頻有多飄逸或低頻是否沈到地底的問題。在我們的時代,聲光影音已經多得令人目不暇給,當電子媒體取代平面媒體成為新的主流,當MP3和DVD變成新一代聆樂的器材,老實說我是有點憂心的,憂心那美好的古代一去不復返。

一去不復返的好像不只有這些,每天盯著電視和電腦螢幕的現代人,已經很少有沈靜思索的時間與空間,坐在書桌前打開一本印刷古色古香的書閱讀,已經成為一重奢侈。我們急著用眼睛和耳朵裝進一大堆垃圾資訊,連過濾的力氣都失去了。這樣的現象使我感到心慌意亂,往前走或往回看似乎都非最佳抉擇,隨波逐流卻又不甘心。記得從前您常提起精緻文化,在這個傳播如此快速的時代,好像愈來愈不可能了,雖然服飾愈來愈昂貴,心靈卻沒有愈來愈高貴。當文化成為一種流行的符碼,我們已遺忘其中所代表的深層意涵。於是我離開節奏快速的媒體工作,退回到山邊的小鎮,做一名乞食講堂的教員。這對畢生從事媒體工作的您可能是一種褻瀆,但我真的快變成山邊小鎮的土老兒了。有一回,從前任職的雜誌社發行人邀請我和一些文學界友人餐敘,討論籌辦文藝營的事。當我背上雙肩背包,穿著棉布襯衫和牛仔褲,走進台北東區的高級俱樂部式餐廳,美麗的發行人笑著說怎麼來了一個鄉下土老兒?

土老兒就土老兒吧?您所追求的精緻與完美,在我身上找不到痕跡,我無法像您那樣永遠西裝領帶,優雅地出現在人前。縱使家居生活,您也習慣性地穿著喀什米爾的套頭毛衣和西裝外套。每次到您處談論事情或聆樂,您的穿著打扮似乎永遠不變,我想這就是一種格調吧?雖然我心響往,卻總做不到。我無法除去鄉下人的土氣,縱使滿腦子裝著古今中外哲人的思維,卻無改於鄉下土人的氣質。每次到您那兒,聆樂固是無上享受,觀察、體會您的言行風格更是我心所思。您總是不急不徐地打開櫥櫃,取出要我聽的黑膠唱片,放在日製的唱盤上,清潔一下唱針,用靜電刷輕輕刷過唱片,然後將唱針移到唱片上,動人的音樂就彌漫了整個書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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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emi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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